「不知道你吃不吃得習慣。」
說完她用手搔了搔自己的後腦勺,眼睛閃著小小的星光望著他。
她每次有點不知所措難為情的時候都會搔自己的後腦勺,
言不及義避開他適切的關心的時候,會把眼簾垂的低低的閃躲他熾熱的眼神,
逞強的時候會不自覺抿著下嘴唇。
關於她那些不願輕易被人瞧見的情緒波動,
那些內心比較敏感脆弱的時刻,
他總能馬上察覺到,像《複眼人》裡的瓦憂瓦憂人那樣,話可以用聞的、用摸的、用想像的、用跟隨一尾大魚的直覺那樣緊緊跟隨。而她不用說話,他就知道她今天好不好。
看他沒有說話,她又繼續說,「你看,老闆把米糕從蒸籠裡面取出倒扣進小碟子,加上一大匙肉鬆和醃漬小黃瓜薄片,是不是很療育。」「米糕很好吃喔,我還喜歡喝他們的苦瓜湯,有時候吃不太下東西又想喝熱熱的湯的時候,就會跑來點一碗苦瓜湯。」
米糕確實很好吃,他又去加點了一個。
「哈哈哈,我就說嘛~很好吃吧~」她終於笑了,喜歡的東西被認同似乎讓她鬆了口氣,尤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樣,在濕黏悶熱的傍晚,坐在騎樓吃熱呼呼的食物,還會被蚊子攻擊。她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美。
其實只是想和妳再待久一點。
他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
「妳跟他最近好嗎?」看著碗裡剩下一塊排骨酥,再不開口就要分別了,他從喉梗硬是故作輕鬆的擠出這句話。她當然知道他在說誰,那個給她像是天堂般懸崖的男人。「阿,恩。」她抿了一下嘴唇。騎樓兩個蒸著排骨酥湯、苦瓜排骨湯、金針排骨湯和米糕大蒸籠的蒸氣好像一下子壟罩上來,他又看不清她了。
之後他們又一起出來吃過幾次米糕,在台南夏天的晚上,她喝燙口的苦瓜湯流鼻水的時候,他就替她去餐檯邊抽一兩張衛生紙;他吃得滿頭大汗的時候換她去幫他抽衛生紙。每次聊一些工作上遇到阿雜的人和事情,互相調侃也打氣。她眉飛色舞的說著又遇到怎麼樣的好人的時候,他也覺得幸福。吃完到旁邊台南文化中心散步是他們的默契,她是舞台上的主角,他甘願就這樣一輩子徜徉在她溫柔靈動的目光中。等夜更深邃,他再用不至太繾綣的眼神和她道別,目送她離開,一次一次將想把她一把擁入懷的衝動壓抑下來。但他沒有急,他幾乎能篤定他們的感情會像蒸籠裡的米糕一樣慢慢交融出綿綿密密的滋味,她有一天會明白這樣的體貼浪漫。
結果她還是跟他在一起了。
知道的那個晚上,他半夜十二點衝出門跨上他的機車,馳騁到了賣米糕的攤子。「我要三個米糕、一個苦瓜湯和一個排骨酥湯。」話才剛出口,他啞然失笑。一個人怎麼吃的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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